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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宗師王遠知的家族譜系——以新刊唐代墓誌為中心

发布日期:2015-06-30 原文刊于:

茅山宗師王遠知的家族譜系

——以新刊唐代墓誌為中心

 

 

如所周知,王遠知是隋與唐初茅山派道教的宗師,他不僅在上清經法的傳承上具有承前啟後的重要地位,而且對於確立唐王朝與道教的密切關係方面做出了巨大貢獻。陳國符先生在其名著《道藏源流考》中,利用貞觀十六年(642)江旻所撰《王遠知碑》及兩《唐書》本傳等基本材料,勾勒了王遠知的生平[1]宮內淳平先生則1977年發表的一篇簡短的劄記中,討論了王遠知的生卒年,認為他應該出生於梁大通二年(528),貞觀九年(635)八月去世時當爲108歲,而不是《舊唐書》本傳等所載的126[2]1990年,吉川忠夫先生撰長文,對道系中王遠知與陶弘景師承關係的塑造、他在李唐開國時霍山及羊角山神話中扮演的角色等問題進行了仔細考辨[3]。之後,常志靜(Florian Reiter)先生又利用《玄品錄》及《三洞群仙錄》等文獻中的資料討論了王遠知的多個面向,認為他代表了初唐道教徒的理想形象[4]。不過,相對於王遠知在道教史上的顯赫地位,我們對於他的家世等問題所知甚少,幸運的是,在近年刊出的唐代墓誌中,我們發現了兩方其家庭成員的墓誌,為我們瞭解王遠知的家族提供了新的資料。

 

一、《王碩度墓誌》

 

《王碩度墓誌》藏於西安大唐西市博物館,誌主為王遠知之姪,卒於唐高宗龍朔二年(662)。為方便討論,先録文如下:

大唐豫州郾城縣令王君墓誌銘幷序

君諱碩度,字元節,琅耶臨沂人也。丹書照祉,凝寳命以開宗;青陸承祧,儼仙裝而啓胄。秦庭列將,雄算可以幷諸侯;魏室名公,盛德可以師天子。若乃淮沂噴日,蒙羽干霄。鳴石含鏘,夷珠動色。地靈所孕,人物秀於千古;門慶所鍾,黻冕光於百代。曾祖景賢,梁征北將軍,江州刺史。風情朗悟,識韻恬閑。巨量川沖,翹姿岳聳。任隆征鎮,爰標董帥之材;榮昇刺舉,載闡循良之政。祖曇選,梁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輕車將軍,吴寧縣子,陳車騎將軍,揚州刺史,建安郡公,食邑二千户,加鼓吹、班劍。父脩陁,陳長沙王國侍郎,給事中,羽林監,隨左武大將軍,鄱陽郡公。並道深作礪,器重登廊。標勝所存,風流自遠。崇班侈爵,宦成於兩宫;徽物典章,榮兼於數代。君承芳桂薄,襲美藍山。應社開祥,輿泉效祉。聞啼笑,顯異於方孩;對蝕參玄,發奇於在丱。甫從學,即照群言;初就屬詞,便敷麗則。郗嘉賓之淑問,朝彦爭歸荀奉倩之高材,時髦競友。屬以□東道泰,江南數窮,真將銜刀,偽君投璽。鄞山儁寳,還入用於中州;稽岫芳筠,遂流名於上國。開皇中,解褐爲永州湘源令。大業中,轉廓州河津令。絃哥始奏,風移汨渚之南;銅墨纔紆,俗變湟川之右。既光時譽,且緝甿謡。粤以通材,權參首席。又檢校廓州司馬。既而天瘥地坼,日鬭星亡。九落榛蕪,百川騰沸。薛舉用王元之策,方事泥關;懷隗囂之志,先圖據隴。既迫凶威,實見維縶。俛眉假署,在於求全;束手偽庭,寔期於避禍。夫用權以合義,屈道以周身,亦其智略也。及皇唐緒魄,聖政規元,乃以舊資,更從新授。貞觀中,調豫州郾城令。彈琴坐化,從有若之嘉謀;脫械垂仁,獎田多之重義。李勝之善,見稱於傅咸;袁隗所行,不師於陳寔。吏人咸悦,有同西鄂之恩;婚娶皆時,非待南昌之教。茅山高士遠知者,即君之伯父也。神凝紫室,名閟丹臺。苞九氣以上昇,冠三天而資出。隨緣下濟,流寓中京。君風尚素高,囂塵自屏。抑心降迹,雖效智於一官而勝氣真情,耻屈腰於五斗。爰投宰印,来狎仙居。編菼誅茅,傍鄰白社。開渠鑿沼,近控清伊。既高蹈而遺榮,且閑栖而養志。加以深崇妙道,尤重真乘。永絶膏粱,遂甘蔬菲。珠函寳偈,咀味得其菁華;玉笈靈文,含漱總其芳潤。土肪難驗,地血無徵。五百爲秋,既匪人間之事;三千見日,終符地下之銘。春秋八十有八,以龍朔年十月一日,終於東都温柔里之第。粤十一月廿三日,遷窆於河南龍門鄉之原。惟君衡庭偉麗,□□□,□而孝,因心則友。果行育德,終始一其懷;修辭立誠,夷險恒其操。莊以成禮,狎以交歡。恭不□□,□□□謟。投錢數橘,廉慎之迹以深;分宅指囷,施与之懷斯博。人倫仰其徽式,士子挹其芳規。奄其□□,□□矣。夫人譙國曹氏,即陳廣州刺史皮之孫,隨新安太守仲禮之女也。璇授魄,珠婺開華。禀貞順以凝姿,禮幽閑而繕德。柔規麗範,方成壺(壼)閾之標;曼鬋膴眉,自得閨房之秀。龍刀曉運,翦製窮華。鳳躡晨翻,綃紋孕彩。操觚點翰,無左媛之詞;照史沿圖,不讓班姬之學。逮歸于我,言媚諸□。饎醴必專,鍛脩惟謹。母儀性得,非取訓於前箴;女式天成,豈承風於往誡。洎乎阮妻孀處,任婦嫠居。雖□暮年,動皆由礼。春秋九十八,以儀鳳三年七月七日,終於東都之温柔里第。書生獻吉,祖載登期。撤兩奠於賓階,祔雙魂於幽隴。粤以調露元年十月廿三日,合葬於先塋,礼也。子朝散郎紹基、婺州信安令紹業等,並英材偉量,重價高名。率彼純深,致於通感。竭誠沉瘵,不寐逾於七旬;抱痛窮苫,絶飲過於十日。以爲陵遷谷徙,終符杜預之言;海變田移,方叶麻姑之論。將懼靈公奪里,武庫侵墳。載刊幽石,永播曾芬。其詞曰:(銘文從略)。[5]

 

根據誌文,誌主王碩度卒於高宗龍朔二年,終年88歲,然則生於陳宣帝太建七年(575)。顯然,王碩度出身於江南第一流的世家大族琅琊王氏,其曾祖王景賢曾在梁朝出任“征北將軍,江州刺史”,其祖父王曇選則歷仕梁、陳,特別是在陳朝官至“車騎將軍,揚州刺史,建安郡公,食邑二千户,加鼓吹、班劍”,可謂在世位高爵顯,死後備極哀榮。至於其父王脩陁,則在陳朝官至“長沙王國侍郎,給事中,羽林監隋平陳之後,又仕至“左武侯大將軍,鄱陽郡公”,似乎並未受到朝代更替的影響,仕途依舊通暢。

作為琅琊王氏的子弟,王碩度幼時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誌稱其“甫從小學,即照群言;初就屬詞,便敷麗則。郗嘉賓之淑問,朝彦爭歸荀奉倩之高材,時髦競友,雖不無過譽之詞,但也應該反映了一定的實情。隋文帝開皇九年(589),隋朝大軍一舉平陳,當時王碩度年僅15歲。墓誌稱:“屬以□東道泰,江南數窮,真將銜刀,偽君投璽。鄞山儁寳,還入用於中州;稽岫芳筠,遂流名於上國。”說的就是這個時期發生的事情。入隋之後,王碩度之父脩陁一度擔任了左武侯大將軍,而碩度“開皇中,解褐爲永州湘源令。大業中,轉廓州河津令”,很有可能是以門蔭入仕,這也是隋代官人獲得出身的正途,而其釋褐之官即為縣令,可以說相當不錯。即使以開皇二十年(600)來推算,他的年齡也不過26歲,也就是說,他釋褐時的年紀很可能也就二十出頭。

不過,雖然起家之官颇高,但王碩度之後的仕途卻並不順利,煬帝大業(605-617)年間,他仍然還是一個縣令,只是地點從江南的永州換成了河西地區的廓州(今青海省化隆回族自治縣)。到了隋末,王碩度一度由河津縣令昇任本州司馬,然而,他又一次遭遇了天翻地覆的大變動。墓誌稱:“既而天瘥地坼,日鬭星亡。九落榛蕪,百川騰沸。薛舉用王元之策,方事泥關;懷隗囂之志,先圖據隴。既迫凶威,實見維縶。俛眉假署,在於求全;束手偽庭,寔期於避禍。夫用權以合義,屈道以周身,亦其智略也。”說的正是隋末天下大亂,群雄競起,薛舉在河西自立之事。史載薛舉起兵之後,“總兵略地,又克鄯、廓二州,數日間,盡有隴西之地[6]。如墓誌所言,身為廓州司馬的王碩度也不得不出仕於薛舉政權。這雖屬無奈之舉,但畢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歷史污點,對他在唐朝的仕途產生了不利影響。因此,我們就不難理解,入唐之後,他雖然正值44歲的盛年,并一度“乃以舊資,更從新授。貞觀中,調豫州郾城令”,但這已是他所擔任的最高職務了。

由於仕途受阻,失望的王碩度不僅將情懷和人生的寄託轉向了道教,在這方面,他顯然有著常人不及的便利。其墓誌稱:

茅山高士遠知者,即君之伯父也。神凝紫室,名閟丹臺。苞九氣以上昇,冠三天而資出。隨緣下濟,流寓中京。君風尚素高,囂塵自屏。抑心降迹,雖效智於一官而勝氣真情,耻屈腰於五斗。爰投宰印,来狎仙居。

顯然,茅山宗師王遠知正是王碩度的伯父,也就是王碩度之父脩陁之胞兄,他對碩度棄官從道的轉變具有決定性的影響。

關於王遠知,最早的第一手資料當屬貞觀十六年(642)二月道士江旻所撰的《太平觀主王遠知碑》(本文以下簡稱為《王遠知碑》)。此碑立於茅山,由其弟子徐碩隸書,在《集古錄目》、《寶刻叢編》、《寶刻類編》等宋代金石學著作中均有著錄[7],《全唐文》則收有全文[8]。此外,《道家金石略》則據《茅山志》的記載加以收錄[9],文字較佳,特別是保留了銘文之後的題記、作者及年月等有價值的款識。無論是《全唐文》還是《道家金石略》,對於此碑的題目均記為《唐國師真先生王法主真人立觀碑》,不過,正如吉川忠夫先生所言,這顯非原碑之題,因為“昇真先生”是在高宗調露二年(680)纔追贈的稱號,不可能出現在貞觀十六年的《王遠知碑》上[10]。幸運的是,在國家圖書館善本部收藏著一件唐刻的拓本(圖一),文曰:“唐故國師太平觀王法主師之神道”,據介紹:“碑在江蘇句容。拓片高47釐米,寬52釐米。正書,左行。”[11] 雖然具體的年代不詳,但碑文中的“王法主師”無疑指的就是王遠知,而此石刻可能就是江旻所撰《王遠知碑》的碑首部分[12]

 

圖一 王法主神道碑

 

在此,我們可以《王遠知碑》的記載與《王碩度墓誌》進行比勘。關於王遠知的家世,《王遠知碑》記載:

法主大父景賢,梁征北將軍江州刺史。考曇選,散騎常侍、太子右衛率、輕車將軍,陳車騎將軍、揚州刺史、建安郡公,食邑三千戶,鼓吹一部,班劍二十人。

顯然,關於王景賢的官職,二者完全一致。至於王曇選的官職,也只有個別之處有些許差異,如他在梁代的官職,前者記載是“太子右衛率”,而後者為“太子左衛率”;前者不載其在梁代的爵位,後者則明確記載為“吳寧縣子”。至於他在陳朝的官職,二者也有詳略之別,如《王遠知碑》稱其“食邑三千戶”,《王碩度墓誌》則稱為“二千戶”;前者稱“鼓吹一部,班劍二十人”,後者則僅稱為“加鼓吹、班劍”,而沒有具體數字。可見,二者的記載雖然絕大多數內容是相同的,但也有細節上的區別,這或許表明二者具有不同的資料來源。吉川忠夫先生曾分析《王遠知碑》所載其祖景賢、父王曇選的官位,認為如此顯赫的身份卻在正史中毫無記載,而且作為碑文點綴的王遠知的幾位遠祖如王喬、王符、王粲等人的郡望均非琅琊,故推測王遠知可能是假託琅琊王氏[13]。不過,從《王碩度墓誌》的記載來看,基本上可以印證《王遠知碑》的記載,所以我們推測江旻所記的王遠知身世應該是可信的,畢竟,正史所保留下來的資料非常有限,可以石刻資料來補充。

另據《王遠知碑》記載:

大業七年(611),煬帝遣散騎員外郎崔鳳敕書迎請,於涿郡之臨朔宮。帝乃歎曰:“朕昔在揚州,師已素發。今茲重睹,更有童顏。豈非道固存焉,養之得理者。”六軍返旆,扈駕洛陽,奉敕於中嶽修齋。而炎德遂卑,忠良解體,……蒼生塗炭,天命有歸,大唐景運龍興,玄象斯構。皇上繼明理物,光宅黔元。參天二地,經文緯武,……於是嗣興至教,尚想玄極,在昔藩朝,頻經降問。法主卷懷處世,三變市朝;語默人間,一逢有道。既遇龍田,方知必舉之翼;將攀鳳羽,故審扶搖之勢。以茲先覺,曲招恩禮,累有陳聞,乞還江外。乃詔洛州資給人船,並施法服,敕潤州於舊山造觀一所,賜田,度道士七七人,以為侍者。貞觀九年(635)四月至山。

顯然,從大業七年開始,王遠知受邀出山,先與隋煬帝於涿郡相見,這是他首次踏上北方的土地[14]在第一次征遼失敗之後,煬帝於大業八年九月返回洛陽,王遠知也從此留在東都二十餘年,直到唐太宗貞觀九年纔得以回到茅山,《王碩度墓誌》所謂遠知“隨緣下濟,流寓中京”,指的正是這一事實。在隋唐鼎革之際,王遠知對李唐的興起有輿論宣傳之功。據德宗時李渤《真系·唐茅山真王先生傳》記載:

高祖龍潛時,先生嘗密告符命秦王與房齡微服就謁先生迎謂曰:“此中有聖人。”秦王因以實告。先生曰:“方作太平天子,願自愛也。”秦王詣先生授三洞法,及登極,將加重位,固請歸山。[15]

《舊唐書·王遠知傳》的記載與此略同[16],其史料來源應該就是《真系》。不過,《舊書》本傳並未載太宗從遠知受三洞經法之事,可見還是有所取捨。但無論如何,從《王遠知碑》所謂“在昔藩朝,頻經降問”可知,他在任秦王時的確與王遠知多有來往,而其場景就發生在洛陽,《舊傳》就繋此事在李世民率軍平王世充之後。可以想見,經歷過梁、陳、隋三朝世事沉浮、閱人無數的王遠知必然能敏銳地觀察到李世民的志向,故傾心結納,終於“以茲先覺,曲招恩禮”,在李世民登基之後獲得太宗的優禮。

正因如此,在入唐之後仕途不順的時候,王碩度最終決心“爰投宰印,来狎仙居”,即投奔當時流寓洛陽的伯父王遠知。我們不清楚王碩度開始修道的具體時間,不過,在王遠知回到茅山時,王碩度顯然沒有跟隨前往,而是與家人一起留在了洛陽,直到唐高宗龍朔二年十月一日,終於東都温柔里之第儀鳳三年678七月,其夫人曹氏也在此故去。值得一提的是,王碩度享年88歲,曹氏更是98歲高齡,雖不及王遠知126歲的長壽,但在古代社會依然相當可觀,他們很可能是從王遠知那裏學到了長生之道。

在《新唐書·王遠知傳》中,還記載了他臨終時的一個預言:

遠知多怪言,詫其弟子潘師正曰:“吾少也有累,不得上天,今署少室伯,吾將行。”即沐浴,加冠衣,若寢者,遂卒。或言壽蓋百二十六歲云。遺命子紹業曰:“爾年六十五見天子,七十見女君。”調露中,紹業表其言,高宗召見,嗟賞,追贈遠知太中大夫,謚升真先生。武后時復召見,皆如其年。又贈金紫光祿大夫。天授中改謚升玄。[17]

據此,則王遠知有子名“紹業”,後來如同他臨終的預言一樣,先後受到唐高宗和武則天的召見。至於召見的具體時間,《舊唐書·王遠知傳》曰:“調露二年(680),追贈遠知太中大夫,諡曰昇真先生。則天臨朝,追贈金紫光祿大夫。”[18] 應該就是兩次召見王紹業的時間。不過,《新書》本傳關於王遠知與王紹業父子關係的說法頗有疑問,雖然陳國符先生對此信之不疑[19],但按照王紹業調露二年時為65歲推算,則他出生於公元616年,當貞觀九年(635)王遠知126歲時卒於茅山,則紹業當時年僅20歲,如果說他們是父子關係,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如今,《王碩度墓誌》的出現,為我們解決了這個疑問。王碩度的夫人曹氏卒於儀鳳三年678七月,誌云:

粤以調露元年679十月廿三日,合葬於先塋,礼也。子朝散郎紹基、婺州信安令紹業等,並英材偉量,重價高名。率彼純深,致於通感。竭誠沉瘵,不寐逾於七旬;抱痛窮苫,絶飲過於十日。以爲陵遷谷徙,終符杜預之言;海變田移,方叶麻姑之論。將懼靈公奪里,武庫侵墳。載刊幽石,永播曾芬。

顯然,王紹業是王碩度的次子,從年齡推算,在他出生時,其父王碩度為42歲,這是一個合理的年齡。可見,《新唐書·王遠知傳》關於王遠知與王紹業父子關係的記載是錯誤的,紹業當為遠知的姪孫。從《新唐書》關於王遠知臨終時紹業隨侍身邊的記載來看,雖然王碩度本人沒有隨遠知回到茅山,但卻派兒子前往服侍。紹業後來出仕為官,在調露元年679)合葬其父母時,他已經是“婺州信安令”,此外,在《寶刻叢編》中曾著錄過一方《唐宗城令王紹業去思碑[20],立於高宗永淳二年(683,應該也是此人。

如《新唐書·王遠知傳》記載,武則天也曾召見過王紹業。如果以王遠知“爾年六十五見天子,七十見女君”的預言來推算,則武則天召見王紹業的時間是在高宗調露元年之後的第五年,即中宗初次即位的嗣聖元年(也即文明元年、光宅元年),也正是武則天臨朝稱制的時間。《茅山志》所錄《武后加贈王法主誥》的繋年更為精確:嗣聖元年正月二十八日[21]。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在《集古錄目》等宋代的金石書中還著錄著一通《唐王法主碑》,文明元年(684)立於茅山,由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劉之撰[22]。由於此碑全文早佚,故此前並未得到學界的重視,但如今看來,這塊碑有著重要意義,即使只有宋人的題跋存世,也仍然提供了寶貴的歷史信息。

可以看到,武則天在召見王紹業之後,為表彰王遠知“藏往知來,察幽鑒遠”之能,不僅追贈他為正三品的金紫光祿大夫,而且還特意為他在茅山新立一塊碑,并由宰相劉之親自撰文,其目的當然是爲了宣揚王遠知“見女君”的預言,這無疑也是武周革命政治宣傳的一個組成部分。

 

二、《王紹文墓誌》

 

除了《王碩度墓誌》之外,在近年出版的《河洛墓刻拾零》中收錄了另一通與王遠知家族有關的唐代墓誌,即武周天授二年(691)的《大周故朝散郎檢校潞州司戶參軍琅琊王君墓誌銘并序》(以下簡稱為《王紹文墓誌》)[23]。誌主王紹文,為前面討論的王碩度之姪、王紹業的從兄弟,當然也就是王遠知的姪孫。先據圖版錄文如下:

大周故朝散郎檢校潞州司戶參軍琅琊王君墓誌銘并序

吉州司戶參軍杜審言撰

洛州參軍宋之問書兼篆額

公諱紹文,字義藻,琅邪臨沂人也。徵其本系,敘其中葉,周年命氏,笙鳳始遊於洛濱;晉日承家,貂蟬代興於江左。人英族望,百世于今。太保以忠孝在躬,譽稱家國;將軍以風流冠俗,聲馳毫翰。備諸國史,可略而言。曾祖曇選,梁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輕車將軍、吳寧縣子,陳車騎將軍、青冀楊三州刺史、建安郡公、食邑二千戶,紀綱百行,藉甚兩朝。入則丹極近臣,出則青宮禁衛。將軍舊號,馮異有坐樹之威;刺史通侯,賈琮有褰帷之美。祖脩,陳長沙王國侍郎、給事中、羽林監,隨左武候大將軍、右光祿大夫、鄱陽郡公。賈誼工其詞藻,即傳長沙;伏滔擅其文學,還登給事。羽林寄重,將軍任切。昇朝踐光祿之榮,錫土食鄱陽之封。父守節,唐涼州總管、上柱國、吳興郡開國公,荷公侯之盛業,復青紫之崇班。家聲載隆,□稱弥遠。

公稟河岳之殊氣,合雲雷之異精,識洞天幾,學窮史氏。王子師一日千里,嵇叔夜龍章鳳姿。孤挺不群,虛舟獨遠。年甫弱冠,以貞觀中應辟,射策高第,授朝散郎、檢校潞州司戶參軍事。金門擢秀,已見抽其一枝;潞國求□,且從遊於十部。賤職非美,閑居可樂。登高累歎,遠嘉梁竦之言;歸去長懷,載發陶潛之興。適將滿歲,遽循初服。延想一丘,獨留三徑。春林從賞,騫綵鳳於詞條;秋水談玄,躍雕龍於筆海。侶霞月,狎雲松,平懷古人,抗志當代。悲夫百年,多務西山之秘藥;未尋兩豎,延灾東岱之遊魂。俄逝,以大周天授二年正月十八日遘疾終於溫柔里之私第,春秋七十有八。嗚呼哀哉!惟公體符上德,道洽中和,生而有知,動不踰禮。方冀永乘三樂,長絕四愁,嗚呼!天不輔仁,竟殲良士。夫人汝南袁氏,即唐洺州總管上柱國郜國公子幹之孫,趙州司功權之女也。門承珪組,地積膏腴,四德六行,不愆於女史;聞詩閱禮,寔光乎母儀。宜家之道克隆,福善之徵何爽。以延載二年八月廿五日,終於溫柔里,春秋六十有九。即以聖曆二年十月三日合葬於洛陽縣于陰鄉之原,禮也。樹即新阡,塋非舊里。斜臨北墓,窮卜宅於三原;近接東郊,合風雲於谷。三泉永閟,兩劍同歸。延陵之達人,自合孔丘之禮;伯鸞高士,終託要離之墳。嗣子嶷、嶔、嶽、宗玄等,攀昊天而罔極,俯寒泉而流慟。哀積歲時,孝無終始,將恐德音交喪,旋徵下客之詞;陵谷代遷,思勒窮泉之石。式甄清範,敢述銘云:

系周子晉,肇稱王兮;本枝茂密,祚靈長兮。自秦歷晉,代弥昌兮;太保將軍,功業彰兮。乃祖乃考,襲軒裳兮;挺生才子,為國光兮。大君有命,綱羅張兮;賢人就縶,鴛鷺行兮。柱下漆園,疲老莊兮;遊神樂道,心所臧兮。□來無事,息文房兮;得志窮歡,歲月將兮。天道何負,忽殲良兮;人生共盡,君云亡兮。卜其宅兆,洛之陽兮;北邙東陌,非故鄉兮。佳城鬱々,野蒼々兮,雙魂萬古,閟玄堂兮。我之符彩,配鸞凰兮,我之令德,如珪璋兮。敘人無愧,擬中郎兮;勒名泉戶庶流芳。

 

據墓誌的記載,王紹文之曾祖“曇選,梁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輕車將軍、吳寧縣子,陳車騎將軍、青冀楊三州刺史、建安郡公、食邑二千戶”,這與《王遠知碑》及《王碩度墓誌》的記載基本一致,但仍有所不同。相比之下,兩方墓誌的記載更為接近,如曇選在梁朝的官職均為“太子左衛率”,而非《王遠知碑》所載的右衛率;在陳朝的食邑均為“二千戶”,而非《王遠知碑》所記的“三千戶”。當然,兩方墓誌之間也略有差異,如《王紹文墓誌》記載曇選在陳朝擔任了“青冀楊三州刺史”,而《王碩度墓誌》與《王遠知碑》則只記載了“揚州刺史”一職。

墓誌又曰:“祖脩,陳長沙王國侍郎、給事中、羽林監,隨左武候大將軍,充光祿大夫、鄱陽郡公。”這與《王碩度墓誌》所載其父王脩陁的歷官幾乎完全一致,只是“充光祿大夫”為前者所不載,這也表明二者有著不同的資料來源。顯然,二者所記是同一個人,此處的“脩”後當脫一“陁”字。墓誌繼載:“父守節,唐涼州總管、上柱國吳興郡開國公。”此人與王碩度無疑是兄弟關係,事實上,如《王碩度墓誌》所記,他的表字為“元節”,王紹文之父當是以字“守節”行世,其名反而不顯了。可惜的是,我們在《唐刺史考全編》中,並未發現天授二年之前涼州有王姓的總管或刺史[24],姑置此待考。至於王紹文本人,則與王碩度的兩個兒子紹基、紹業一樣,以“紹”字排行,是至親的堂兄弟。從年齡來看,紹文天授二年(691)卒,年78,則他生於614年,比紹業年長兩歲。

下面,我們可以將目前所知的王遠知家族譜系圖示如下(圖二):

 

 

 

王景賢

曇選

╱ ╲

脩陁       遠知

╱ ╲

碩度(字元節)    守節

╱ ╲      

紹基    紹業   紹文

                                    ╱│╲╲

                                    嶔 嶽 宗玄

 

圖二王遠知的家族譜系

 

一個引人矚目的事實是,《王紹文墓誌》的撰、書者分別是初盛唐時期第一流的文人杜審言和宋之問,這頗有點讓人意外,因為從墓誌所載的內容來看,王紹文的一生並無什麽值得誇耀的特出事蹟。這就只有一個可能,即他本人是杜、宋二人的朋友。墓誌稱紹文“年甫弱冠,貞觀中應辟,射策高第,授朝散郎檢校潞州司戶參軍事”,又稱他“春林從賞,騫綵鳳於詞條;秋水談玄,躍雕龍於筆海”,顯然具有較高的文學才能,且以科舉及第獲得出身,在這一點上,他與杜審言、宋之問應該有著共同文學愛好和相近的出身,可謂氣味相投。

在這方墓誌中,並未涉及誌主與道教的關係,不過在字裏行間,也略約透露出一絲蹤跡,如誌文稱體符上德,道洽中和”,銘文中亦有“柱下漆園,疲老莊兮;遊神樂道,心所臧兮”之語,他甚至為其幼子取名曰“宗玄”。可見,王紹文雖以文學晉身,但其立身行事也可能受到王遠知、王碩度等家庭成員的某種影響。

值得注意的是,王紹文也卒於東都“溫柔里之私第”,這與王碩度及夫人曹氏完全一樣,可見在溫柔里有王氏家族的老宅,只是我們不太清楚王碩度(元節)、王守節兄弟二人究竟是同居共活,還是比鄰而居。此外,王紹文夫婦葬於“洛陽縣於陰鄉之原”,而王碩度夫婦則葬於“河南龍門鄉之原”,二者顯然不在一處,這也表明,他們雖然在城內有可能居住在一起,但王氏在洛陽並沒有一處固定的家族墓園。

 

三、結 語

 

由於資料的限制,我們對隋唐之際的茅山宗師王遠知的家族所知甚少,近年新刊唐代墓誌的出現,為我們的研究提供了寶貴的新資料。通過對王遠知之姪王碩度、姪孫王紹文兩方墓誌的分析,我們可以進一步明瞭他的家族譜系。之前學界對於江旻《王遠知碑》所載的譜系頗有懷疑,通過與這兩方墓誌相關內容的對照,可知從遠知曾祖王景賢之後,這個家庭在南朝和隋代歷仕高官,故王碩度還能夠以門蔭入仕,可見,其家族源出琅琊王氏未必是江旻的偽託。我們也可以知道,《新唐書·王遠知傳》所載遠知之子“紹業”是錯誤的,他應該是王碩度之子、王遠知的姪孫。

另一方面,入唐之後,雖然王遠知深受太宗皇帝的敬重和優禮,但其子姪輩卻仕途不顯,大多不過官至縣令,其姪王碩度因此棄官從道,來到洛陽隨遠知修道養生,從他們夫婦高齡而逝的事實來看,似乎也的確學到了某些養生的法門。然而,我們雖然也可以從王紹文墓誌中發現一絲道教因素,但卻若明若暗,顯非敘事的重點。這也似乎表明,即使是王遠知這樣的一代道門宗師,也並未真正建立一個家庭內部的道教傳統,這促使我們重新思考唐代道教與家族的關係。畢竟,利用道門身份取得政治地位與社會聲望的人還是少數,入道並非一個很有前途的職業,而絕大多數人還是希望出仕為官。與其伯父王碩度在隋代以門蔭入仕不同,王紹文由科舉進身,這也從一個側面顯示了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附表:王遠知家族大事年表

 

 

 

梁武帝天監九年(510

王遠知出生[25]

 

陳宣帝太建七年(575

王碩度出生,為王遠知弟脩陁之子

《王碩度墓誌》

隋開皇九年(589

隋平陳

王遠知80

王碩度15

開皇十年至二十年

590-600

王碩度解褐爲永州湘源令

王碩度16-26

大業(605-617)中

王碩度轉廓州河津令

王碩度31-43

大業七年(611

煬帝遣散騎員外郎崔鳳齎敕書,迎請王遠知於涿郡之臨朔宮。

《王遠知碑》

大業八年(612)九月

王遠知隨隋煬帝回到東都,一度往中嶽修齋,此後一直住在洛陽。

《王遠知碑》

大業十年(614

王守節之子王紹文出生,即王碩度之姪

 

大業十二年(616

王碩度次子王紹業出生,時王碩度42

《王碩度墓誌》

大業十三年(617)四月

 

薛舉起兵,攻佔廓州,時王碩度任廓州司馬,被迫仕于薛舉。

《王碩度墓誌》

《舊唐書·薛舉傳》

武德元年(618)八月

薛舉病卒,唐軍平定隴右,王碩度歸唐。

《王碩度墓誌》

武德三年(620

詔王遠知授朝散大夫(從五品下)

杜光庭《歷代崇道記》,《全唐文》933/9713

貞觀九年(635)之前

王碩度調豫州郾城令,後棄官隨伯父王遠知修道,時年53-61歲。

 

貞觀九年(635

四月,王遠知從洛州返回茅山。

八月十六日卒,享年126歲。

王碩度次子王紹業20歲,隨侍伯祖王遠知於茅山。

貞觀十六年(642)二月

太宗為王遠知所造茅山太平觀完工,道士江旻撰《王遠知碑》。

《道家金石略》,51-54

貞觀中

王紹文“年甫弱冠,以貞觀中應辟,射策高第,授朝散郎、檢校潞州司戶參軍事。”

《王紹文墓誌》

龍朔二年(662)十月一日

王碩度終於東都溫柔里之第,十一月廿三日遷窆於河南龍門鄉之原,享年88

《王碩度墓誌》

儀鳳三年(678)七月七日

王碩度夫人曹氏終於東都之溫柔里第,享年98

《王碩度墓誌》

調露元年(679)十月廿三日

王碩度夫婦合葬於先塋時次子王紹業為婺州信安令

《王碩度墓誌》

調露二年(680)八月前

高宗召見王紹業,追贈王遠知為太中大夫,諡真先生”。

高宗《贈王遠知太中大夫詔》,《全唐文》13/160

永淳二年(683

《寶刻叢編》卷六:“唐宗城令王紹業去思碑。永淳二年(683)立。訪碑録。”

 

嗣聖元年(684)正月二十八日

武則天召見王紹業,追贈王遠知金紫光祿大夫,改謚“昇玄先生”。

《茅山志》2/555

《贈王遠知金紫光祿大夫詔》《全唐文》16/198-199

文明元年(684)二至八月間

在茅山新立《王法主碑》,宰相劉禕之撰文。

《集古錄目》5/17970

《寶刻叢編》15/18327

天授二年(691

王紹文卒於東都溫柔里之私第,年78歲。

《王紹文墓誌》

延壽二年(695)八月廿三日

王紹文夫人袁氏終於溫柔里,年69歲。

《王紹文墓誌》

聖曆二年(699)七月三日

王紹文夫婦合葬於洛陽縣於陰鄉之原

《王紹文墓誌》

 

 

 



[1] 陳國符《道藏源流考》,中華書局,1963年,47-50頁。

[2] 宮內淳平《道士王遠知につぃて》,《社會文化史學》14197774-76頁。

[3] 吉川忠夫《王遠知傳》,《東方學報》621990年,69-98頁。

[4] Florian Reiter, The Aspiration and Standards of Taoist Priests in the Early T’ang Period, Wiesbaden: Harrassowitz, 1998, pp. 20-28.

[5] 胡戟、榮新江主編《大唐西市博物館藏墓誌》第106號,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234-236頁。

[6] 《舊唐書》卷五五《薛舉傳》,中華書局,1975年,2246頁。

[7] 歐陽棐《集古錄目》卷五,《石刻史料新編》第1編第24冊,新文豐出版公司,1977年,17967頁;《寶刻叢編》卷一五,同上書,18327頁;《寶刻類編》卷二,同上書,18419頁,然書人作“徐”。

[8] 《全唐文》卷九二三,中華書局,1983年,9616頁。

[9] 陳垣編纂,陳智超、曾慶瑛校補《道家金石略》,文物出版社,1988年,51-54頁。本文所引《王遠知碑》文字,均據此書。

[10] 見吉川忠夫《王遠知傳》,70頁。

[11] 見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第34册,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72頁。

[12] 需要指出的是,無論是調露二年高宗的《贈王遠知太中大夫詔》(《全唐文》卷一三,160頁),還是嗣聖元年武則天臨朝稱制後頒發的《贈王遠知金紫光祿大夫詔》《全唐文》卷一六,198-199),都明確將王遠知稱為“故玉清觀道士”,而本碑題曰唐故國師太平觀王法主師”,似有矛盾之處。案《王遠知碑》云,貞觀九年王遠知去世之時,太平觀“斧斤始就”,工程纔剛剛啟動。經過七年的施工,到貞觀十六年時完工,故江旻特撰《王遠知碑》來紀念,在碑首特意稱為“唐故國師太平觀王法主師之神道”,正是爲了強調此觀與王遠知的關係。但實際上,王遠知不可能真正居住在尚未完工的太平觀,故在高宗、武則天的兩道詔書中,依舊稱呼他為“故玉清觀道士”,而“玉清觀”顯然是指隋煬帝在洛陽為王遠知所建的“玉清玄壇”。然而,在官方詔令之外的石刻材料中,王遠知的確被稱為“太平觀法主”,如乾封二年(667)十一月于敬之《桐柏真人茅山華陽觀主王先生碑》就說:“太平觀法主王遠知,踐三清之隅,遊六學之津要。……先生頓轡門,思夙妙旨。仍隨法主卜居茅,為香瓶弟子一十六年。”碑主王軌正是王遠知的入室弟子。碑文見《全唐文》卷一八六,1892-1895頁;《道家金石略》,58-60頁。

[13] 吉川忠夫前引文,71-73頁。

[14] 關於隋煬帝與王遠知的關係,參看王光照《隋煬帝與茅山宗》,《學術月刊》2000年第4期,74-7997頁。

[15] 李渤《真系》,《全唐文》卷七一二,7316-7317頁。

[16] 《舊唐書》卷一九二《隱逸·王遠知傳》,5125頁。

[17] 《新唐書》卷二○四《方技·王遠知傳》,中華書局,1975年,5804頁。

[18] 《舊唐書》卷一九二《隱逸·王遠知傳》,5126頁。元代劉大彬所編《茅山志》卷二收錄了《高宗贈王法主誥》,時間繫於調露二年二月七日,《道藏》第5冊,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555頁。《全唐文》卷一三所錄高宗《贈王遠知太中大夫詔》的文字完全相同,惜未繋年(160頁)。另案杜光庭《歷代崇道記》曰:“武德三年,詔晉陽道士王遠知授朝散大夫(從五品下),並賜鏤金冠子紫絲霞帔,以預言高祖受命之徵也。太宗又加遠知銀青光祿大夫,並遠知預言之故也。羽衣人賜紫衣,自茲始也。”見《全唐文》卷九三三,9713頁。不過,所謂太宗贈王遠知銀青光祿大夫(從三品)之事恐怕沒有根據,因為高宗在調露二年所贈的不過是從四品上階的太中大夫,他不可能反而降低王遠知已經獲得的贈官。

[19] 陳國符《道藏源流考》,50頁。

[20] 《寶刻叢編》卷六18164頁。

[21] 《茅山志》卷二,555頁。

[22] 《集古錄目》卷五,17970頁;《寶刻叢編》卷一五,18327頁。

[23] 圖版見趙君平、趙文成編《河洛墓刻拾零》第120號,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7年,148頁。

[24] 參看郁賢皓《唐刺史考全編》卷三九《涼州》,安徽大學出版社,2000年,465-471頁。

[25] 關於王遠知的年齡,各種史籍有異說兩《唐書》本傳與《王遠知碑》記載為126歲,而《玄品錄》、《茅山志》等則稱其生於梁大通二年,則推算為108歲。宮內淳平先生前引文認為126歲過於誇張,故認為後者更為合理不過,他也只是推測而沒有確鑿的證據。事實上,後一種說法所據文獻均為晚出,我們在沒有確切反證之時,還是相信唐代的早期材料更為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