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讲人袁剑副教授
2019年3月5日下午,文研院第六期邀访学者内部报告会在北京大学静园二院111会议室举行。文研院邀访学者、中央民族大学世界民族学人类学研究中心副教授袁剑作主题报告,题目为“边疆思想史:理解中国及其时空构成的一种可能路径”。文研院常务副院长渠敬东、院长助理韩笑,第六期邀访学者刘迎胜、刘志伟、藤田勝久、尹吉男、赵京兰、哈桑•法兹里•纳什里(Hassan Fazeli Nashli)、秦玲子、熊春文、邱源媛、狄金华、郑少雄、黄群、鲁家亮、于溯、赵妍杰等老师出席并参与讨论。第六期邀访学者、浙江大学冯培红老师主持本次报告会。
首先,袁剑老师介绍了自己近些年关注的边疆研究内容。他表示,如何叙述中国已经成为边疆研究不可回避的重要议题。在当下,这一议题面临着“两难”情境:一方面是古代中国空间的区分性叙述,主要表现为古代史叙述中的中原王朝与周边地方政权;另一方面,由于近代转型期的存在,体现在中国叙述层面便呈现出对于近现代中国空间的整体性叙述——在这当中,中国近代的整体走向以及边疆危机的浮现成为一种基本框架,中国领土疆域的主体维系与部分沦陷构成了这种叙述的主线之一。如何形成对于古代与近代中国的整体性叙述,主体与部分之间的关系如何在历时性上加以厘清,在某种程度上就成为中国叙述的内在困境。而作为生活在中国空间的中华民族,在面对古代与近代的时代变迁时,同样面临这样一种叙述困境。这种困境,促成了我们对于作为思想史之一部分的中国边疆及其边疆叙述的思考。
袁剑老师接着指出,我们当代的历史叙述存在显性与隐性两种记录。古代与当代呈现出的显性记录主要是以王朝序列为主轴的历史,这种历史对于构筑我们的整体认识当然十分重要。但在这一过程中,也会出现一些认知层面的内在困境,具体表现为作为王朝边缘区域的定位与地方政权的定位之间形成某种认知冲突。例如,如何在当代文本中呈现明朝视角下的东北叙述与后金政权自我叙述之间的差异,就成为一个难题,需要知识界形成新的共识。事实上,“新清史”的叙述空间正是在这种暂时欠缺共识的叙述难题中形成的。有鉴于此,我们需要处理好这样的问题:“隐性的记录”该如何呈现?怎样呈现?
在这种期待中,我们需要在王朝史的叙述框架之外,更好地去理解作为区域、文明与历史连续性的边疆空间。作为区域的边疆,往往呈现出一种碎化分布的态势。但如何在各边疆区域之间建立和叙述内在的关联性从而确立边疆的区域化框架,是个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在既有的研究中,一般意义上的边疆史对此涉及较多。作为文明的边疆,所指称的更多的是其自身所具有的地方性传统,在这方面,民族史的叙述较多。作为历史连续体的边疆,是需要我们进一步认知的新框架,在中心区域历史变迁的同时,边疆部分存在怎样的历史性变动?中心与边疆之间的联动关系如何展现?目前学界对于这一问题的叙述较为欠缺。
随后,袁剑老师论述了边疆研究中存在的阶段性特质及其内在逻辑。他认为,古代的边疆研究具有一种内在的循环特征,王朝的边疆施治成为叙述的中心议题,其学术高潮是西北史地学。而一旦封建时代走向终结,这一研究就面临学科对象与方法上的转变。近代的边疆研究具有革命性,救亡图存的特征在边疆叙述中较为凸显。而边政学作为近代边疆研究的一大高潮,一方面在近代的边疆危机中得以蓬勃发展,另一方面,随着抗战及二战之后边疆危机的解除,在短期内便不再成为学界关注的中心。如果我们结合整体历史就会发现,近代中国的边疆研究本身成为当时世界范围内历史研究“民族国家化”的一部分。结合到自身背景,在某种程度上就成为中国近代历史的一种具体而微的缩影,在研究内容方面也成为近代史在边疆地区的投射。那么,在当下,我们如何在边疆研究中超越既有的循环性与革命性叙述,从而形成新的范式与框架?
最后,袁剑老师提出了“边疆思想史”的叙述可能,认为有必要从连续性中寻找叙述边疆的可能。边疆知识逐渐成为弥补曾经断裂的世界与中国之间空间的“普遍”知识分类,超越了古代原有的藩部话语,与中心区域话语共同构筑了与民族-国家结构范围相一致的中心-边疆结构。“边疆空间”成为历史与现实层面的“少数民族”的事实性生活空间,而由于“边疆”存在地域层面的联系性,因此构成了构筑“边疆思想史”的可能性。此外,古代中国的连贯性叙事与近代外国的区域性学术(如汉学与藏学、蒙古学、突厥研究等,也包括沿海中国研究)在当代交错:近代殖民帝国边疆概念的话语流动影响了殖民地及周边区域(如英法殖民地对中国西南和南部边疆的话语影响以及俄国、日本对中国西北、北方和东北边疆的话语影响)……上述这些都为“边疆思想史”提供了现实的研究基础。它的叙述难点在于如何处理近代中国的边疆叙述与古代的逻辑衔接以及如何处理边疆区域内部之间的思想性关联。其衍生意义则体现为,它能够凸显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中的“边疆”纽带作用——不仅是人群的共同体,更是地域的共同体。此外,作为一种新的思考路径,“跨界民族”议题也将形成新的解释空间与框架。在具体的切入点方面,“边疆群体”和“边疆人”将是未来可能的叙述重点和方向。
报告结束后,与会学者们就“边疆思想史”的内涵、“边疆思想史”与“一般思想史”的关系、“边疆思想史”的学科基础、边疆与民族的结构性关系、圈层结构与边疆话语的关系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多位老师提出了中肯的意见,并建议袁剑进一步深化相关研究,形成更全面的思考与叙述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