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所 刘永霞
（发表于《恒道》2016年第1期）
山水蒙卦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利貞。
上九：擊蒙。不利為寇，利禦寇。
六五：童蒙，吉。
六四：困蒙，吝。
六三：勿用娶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
九二：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
初六：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从下至上）
一、卦辞释义
（卦辞）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利貞。
蒙卦象征自然界草木丛生，还不能清晰辨明其种类的时情。蒙卦的六五为阴爻，象征着童蒙稚嫩之君。九二刚健中正，代表着师道。蒙卦阳爻杂处于阴爻之中而暗昧，因而六五需要九二之师的教导而从正，最终便能亨通。九二为师，六五虚中而向其求教，称之位“来学”。九二刚健中正，六五求而应之，如果六五再三亵渎师道，则不应。这就是所谓当告则告，不可告则不告。九二以正道而立，使六五自己学习、体悟而获得正道，这就是养蒙的正术。
《彖》曰：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時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應也。“初筮告”，以剛中也。“再三瀆，瀆則不告”，瀆蒙也。蒙以養正，聖功也。
蒙卦的上卦为艮卦，下卦为坎卦。艮卦象征着山，坎卦象征着水，山在上，不易攀登，而下又有险难，所以茫昧不知所适。但是能够遇险而止，不使自己涉足于倾危之地，安于未知而不妄行，这就是童蒙待启之象。蒙卦之所以能亨通，是因为在蒙昧之时，六五能够求教于九二之阳而疏通其蔽塞，以九二德尔刚健中正之道制止其愚妄。九五之志，与九二相应，不待往教，自己来学，则得亨通。君子的美德是诲人不倦，但师道必严，九二以刚中之道当裁物，应该善于诱导学生学习。如果学生不能举一反三，只知道求人而不返求于己，那么，就会亵渎老师的教导而更加愚昧。学生的弊端在于贪求多闻而不能一心追求正道，老师于是不再告知。蒙卦之所以能够利于守正，就在于其善于养蒙而使之归于正道。“圣功”指以中道教导蒙昧之人，应善于养之。
《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蒙卦象征着山下流出了泉水。泉水从高山流出，无所止息地流向大海，这就是其果敢的行动。而其在山中的流动则曲折萦回，逐渐成势则合小为大而奔向大海，这象征着“育德”。君子的行动成于勇决，但道德的形成则在于由小到大的逐渐涵养。
山水蒙卦还给我们一个启示，即《易经》的“尊师之道”。中国自古就有“尊师之道”，还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俗语，可见，老师在人们心目中的重要性。山水蒙卦的九二被喻为幼王之师，身负启蒙的重担，但是，“师道尊严”是中国人永远的行事准则，对于帝王也不例外。六五为幼稚之君王，放眼望去，九二被众阴爻包围着，其启蒙愚昧者的责任可真不小，但必须是六五往而谦虚求教，九二才会去启发这个学生，这就是“师道”。当学生没有一种学习的需求，或是求而不专时，老师都不会去指点他，这大概就是“不悱不发”吧。学习是一种内在需求，君子习之可以修身、可以安天下，因而中国的古人非常重视激发学生学习的内在动力。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幼稚的启蒙阶段，如果没有好的老师或好的有耐心的老师的引导，恐怕很难成才。所以，“师恩”也很大，如山一样高大；很长，如水润物一样绵绵不绝。山水蒙卦山下出泉，曲折萦绕而长流不息。有时候，“师恩”就如“亲恩”一样，让人就算倾力而总是报答不了。山水蒙卦的九二也以“纳妇”、“生子”取象，这就是二者的相似之处。有首诗是写“亲恩”的，但我想用来缅怀“师恩”也是恰当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幼童逐渐成长，老师日渐老去，怎么能报答这份恩情呢？
二、爻辞释义
山水蒙卦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利貞。
上九：擊蒙。不利為寇，利禦寇。
六五：童蒙，吉。
六四：困蒙，吝。
六三：勿用娶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
九二：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
初六：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从下至上）
初六：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
“发”，即始。“发蒙”，即蒙之始。初六为阴爻，为蒙蔽造端之时。九二虽有刚健中正之德，但被初六所桎梏。因而九二奋然决断，绝私情而施威于初六，从其桎梏中解脱而前往应于六五。但初六不仅性质阴柔，而且处位卑贱，又上承九二而易于与阳爻狎昵，因而九二果断地施以正法，而有吝惜之情。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初六为蒙蔽之始，而欲正蒙者，非施法不可。
九二：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
“包”，即养。“包蒙”即养蒙。师道在于善养，根据蒙昧者刚柔明暗的不同性质而调教、辅导。因而，师道立而善人多，则吉。蒙卦的主旨在于阳养阴而使之从正，因而以取妇之象来比喻。九二以刚健中正之道纳娶妇人，妇指六五，则得家之吉也。上九为六五的儿子，教子得先教妇，妇慈则子孝而有才，所以上九继承了九二之德而能持家。养蒙则吉，用此道正家而能使家教绵延流长。
《象》曰：“子克家”，剛柔接也。
父刚母柔，故其子上九能够以正道持家。
六三：勿用娶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
六三阴柔而不当位，又为躁进之爻，溺爱九二而欲使九二陷于私情。六三的正应是上九，但其忘了正配而见异思迁，欲与相近之九二狎昵，就好比不贞洁的女子一样，舍正配而从金夫，养蒙者无以施教，因而说“勿用娶女”。
《象》曰：“勿用娶女”，行不順也。
六三不顺从正应上九，而贪于求九二之相近而与之相溺，道德如此的女子，不要去娶，以求远害。
六四：困蒙，吝。
六四阴柔而为退爻，并非不想求人以启发自己的蒙昧，而是正应初六不能养蒙，因而身困无闻无知之地而不能行动。在此位，见不到正人君子，听不到正确的言谈，只能陷于蒙昧而不能脱困。但是六四当位，虽被困于蒙昧之中却不妄行妄动，只是有吝于行动但没有凶灾。
《象》曰：“困蒙”之“吝”，獨遠實也。
阳实阴虚，实则有道而且可以道教人。六四与阳爻相隔甚远，这就好比生在无道之世的人，日日与恶风流俗接触，自己虽有承受正道之心，但无正道可观。
六五：童蒙，吉。
六五就如等待启蒙的稚童，虚心处中而求教于九二之师，因而得正而吉。
《象》曰：“童蒙”之吉，順以巽也。
六五之吉在于，其对下是顺从于九二之师而听其教养；对上则服从于上九的制止而忠信好学。
上九：擊蒙。不利為寇，利禦寇。
上九一阳在上，遏止其下得二阴，则为击蒙之象。九二虽然代表着师道尊严，但九二处于柔位，并不会以严厉之道攻击蒙昧。而上九居于最高之位，以刚严的姿态居高临下，因而适合击蒙。但六五为童蒙，本来就柔顺而虚心求道，如果对其苛责太严，则会损伤它的好学之志。养蒙之道在于制止其非分之想、阻止其走上邪路而已。“寇”指自外而来的邪恶。
《象》曰：“利用禦寇”，上下順也。
上九与九二同德，六五又柔顺而承教，所以上九可与六五、九二一起抵御外辱，但没必要重伤外邪。因为六五与九二上下都顺从，六五虚心好学，九二则刚正善教，这时上九只需留神、注意防范对于蒙昧之人的外在诱惑即可。九二是发蒙之责的实施、主宰者，而处于至尊之位的六五又柔顺受教，因而上九应认清自己的职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