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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势力在塔里木盆地的角逐及对其交通的影响——以柔然、吐谷浑、高车、嚈哒为中心

发布日期:2018-12-25 原文刊于:《西域研究》,2009年第4期
李艳玲

张骞“凿空”开启东西文化交流的新篇章,塔里木盆地成为此种交流的中转站。作为交通要冲的塔里木盆地往往受制于外部强大势力,即与之毗邻的游牧势力及来自东部中原地区的农耕势力。自5世纪初至6世纪初,先后有柔然、吐谷浑、高车、嚈哒等游牧势力进入塔里木盆地,在该地展开激烈角逐,对塔里木盆地诸绿洲产生重要影响。目前学界多从民族史的角度,对柔然、高车、吐谷浑、嚈哒等各游牧势力与西域的关系,或与塔里木盆地某一绿洲政权的关系多有论述,对西域同周边地区的交通路线也有较为详细的考述。但未将与游牧势力生产方式不同的塔里木盆地单独作为一个区域,对这些游牧势力在该地域的角逐进行总体考察,也未论述游牧势力对塔里木盆地交通的整体影响。本文试图在已有的研究成果基础上,对这两方面提出己见。

柔然势力何时进入塔里木盆地,文献中无明确记载。《魏书·蠕蠕传》中记有柔然社仑于天兴年间(398-404年)不断兼并周边诸游牧部落,由此“号为强盛。随水草畜牧,其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其常所会庭则敦煌、张掖之北。小国皆苦其寇抄,羁縻附之”。[1]“焉耆之地”,余太山先生指出应从《通典·边防十二》“蠕蠕条”,作“焉耆之北”。[2]则柔然的势力已于5世纪初越过天山,占据焉耆之北水草丰美的裕尔都斯草原。柔然以此为基地,对塔里木盆地北部的绿洲进行势力渗透,不断劫掠。因无其他强大势力阻挠,至大檀可汗时期,塔里木盆地北部、东部诸绿洲皆役属于柔然,即“焉耆、鄯善、龟兹、姑墨东道诸国,并役属之”。[3]柔然在塔里木盆地的势力已较为强大。西凉政权被北凉灭亡,其余绪逃往伊吾,并臣于柔然,使塔里木盆地东北部的高昌地区处在柔然势力的包围之中,控制具有重要交通地位且自然资源相对丰富的高昌地区必然成为柔然的目标。由此可以解释太延元年(435年)五月,北魏遣使王恩生等出使西域被柔然阻隔之事。[4]这反映出柔然视塔里木盆地为禁脔,不欲中原势力染指该地区,加紧与北魏对塔里木盆地绿洲的争夺。太延四年(438年)乐平王丕随世祖征伐柔然后,柔然遣使至西域诸国,宣称:“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为强,若更有魏使,勿复恭奉。”[5]致使西域诸国对北魏有所离心。柔然在塔里木盆地的影响力可见一斑。但这一事件同时也体现出因中原北魏势力的介入,柔然在塔里木盆地北部的势力并不稳固的特点。这也是后来北凉残余势力能够盘踞高昌,柔然势力暂时退出塔里木盆地并一度与北凉残势结盟的重要原因。

太平真君三年(442年),柔然出兵讨伐叛己而投诚北魏的西凉余绪,唐契、唐和率众逃往高昌。加之北魏势力的介入,塔里木盆地东北部陷入战争的漩涡。[6]《魏书·唐和传》记载:“蠕蠕遣部帅阿若率骑讨(唐)和。至白力城,和率骑五百先攻高昌,(唐)契与阿若战殁。和收余众,奔前部王国。时沮渠安周屯横截城,和攻拔之,斩安周兄子树,又克高宁、白力二城,斩其戍主。”[7]自立为高昌太守的阚爽见唐和等逃至高昌,震恐不及,便向盘踞鄯善的沮渠无讳求援。同年九月,北凉残余势力占有高昌,迫使阚爽逃亡柔然。[8]柔然在塔里木盆地东北部的势力被削弱,但在塔里木盆地北部的焉耆、龟兹等绿洲之地仍存在着影响,焉耆等阻隔去往中原的交通可能正与柔然的支持有关。这在北魏于太平真君九年(448年)讨伐焉耆和龟兹的事件中有所反映。[9]

北魏于太平真君九年设镇鄯善、焉耆,柔然在塔里木盆地北部诸绿洲的势力更为削弱,这促使柔然与据有高昌的北凉残势联手,[10]加紧对塔里木盆地绿洲的争夺,即有“安周乘虚引蠕蠕三道”围攻车师,车师终因无外援而陷落。 [11]另据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年),车师王遣使上书:“臣亡父僻处塞外,仰慕天子威德,遣使表献,不空于岁。天子降念,赐遗甚厚。及臣继立,亦不阙常贡,天子垂矜,亦不异前世。敢缘至恩,辄陈私艰。臣国自无讳所攻击,经今八岁,人民饥荒,无以存活。贼今攻臣甚急,臣不能自全,遂舍国东奔,三分免一,即日已到焉耆东界。思归天阙,幸垂赈救。”[12]可见太平真君十一年,车师王率众至焉耆。在柔然与北凉残势的合力侵扰下,车师前部都城交河城陷落。此次战争造成车师人口“三分免一”,大量丧亡,也导致人口大规模流动。“经今八岁,人民饥荒,无以存活”,正是战争给当地民众生活带来深重灾难的真实写照。

北凉残余势力逃至鄯善,引发塔里木盆地东部地区的鄯善、且末发生变动,吐谷浑始与北魏交恶。太平真君六年(445年)八月,遭受北魏军队打击的吐谷浑穆利延西逃,经且末到达于阗。《魏书》记载,慕利延“驱其部落渡流沙。那进军急追之,慕利延遂西入于阗,杀其王”,“死者数万人”。[13]于阗惨遭屠戮,人口数量大减,当地生产受到极大破坏。余太山先生将《大唐西域记》中于阗国都城东的古战场的相关情况与该战争相联系,似有一定道理。[14]但此次只是吐谷浑因北魏追袭,对塔里木盆地南部进行的一次短暂军事征服,太平真君七年(446年),吐谷浑慕利延“遂还旧土”。[15]

随着内部矛盾的尖锐,北魏在西域的势力受到牵制,柔然与之在塔里木盆地展开新的激烈争夺。北魏设立的焉耆镇不久被撤销,[16]柔然重新在塔里木盆地积极扩张势力。盘踞高昌的北凉残势自然成为柔然扩张的阻碍。和平元年(460年),柔然攻灭北凉,扶立阚伯周为高昌王,将塔里木盆地东北部纳入统治之下。柔然进一步将势力伸及塔里木盆地其他绿洲,塔里木盆地的战乱不可避免。皇兴二年(468年)左右,于阗使素目伽朝献北魏,上表称:“西方诸国,今皆已属蠕蠕,奴世奉大国,至今无异。今蠕蠕军马到城下,奴聚兵自固,故遣使奉献,延望救援。”[17]柔然的势力已触及塔里木盆地南部的绿洲。经过与北魏、北凉残余势力的角逐,柔然至此已占有塔里木盆地南、北及东北部地区。

柔然独霸塔里木盆地的时间并不长。据《魏书·高昌传》,太和(477-499年)初,阚伯周去世,子义成继位,一年多后,义成兄首归将义成杀害,自立为高昌王。史籍中未见柔然加以干涉的记载,可知柔然在塔里木盆地的势力已有所削弱。高车副伏罗部叛柔然西迁,[18]更给柔然以沉重打击。高车又联合北魏对抗柔然,力图控制西域。而嚈哒势力的东进及吐谷浑势力的北上,使五世纪末、六世纪初的塔里木盆地形势变得极为复杂,塔里木盆地东部及东北部的绿洲再次遭受频繁战乱。

《魏书》记载:“(太和)五年,高车王可至罗杀首归兄弟,以敦煌人张孟明为王。”[19]此处的“五年”应为“十二年”(488年)之误。[20]高车控制高昌之时,应已占据了焉耆。因为高车反柔然西走时已到达车师前部西北,由此进入焉耆之北的草原并控制焉耆甚为便利。高车扶立高昌王,将车师前部“胡人”徙“入于焉耆”,[21]引发塔里木盆地东北部地区的人口迁移。高车据有焉耆及取得对高昌的控制权后,继续向塔里木盆地其他地区扩张势力。萧齐“益州刺史刘悛遣使江景玄使丁零,宣国威德。道经鄯善、于阗,鄯善为丁零所破,人民散尽[22]高车对塔里木盆地东部的鄯善地区同样采取掳掠的方式,使该地人口散亡。《旧唐书》中所记伊吾“后魏、后周,鄯善戎居之”,[23]不妨认为是高车时所徙鄯善之人。

高车自身实力不强,对塔里木盆地的控制较不稳固,塔里木盆地东北部地区的政局也因此动荡不安。太和二十年(496年),高昌王张孟明为国人所杀,马儒被立为王,高车均无力干涉。马儒遣使北魏要求内徙,为国人弑杀,麴嘉被立为王。[24]之后,麴嘉即向柔然那盖称臣,反映出此间高车势力衰弱,柔然势力在塔里木盆地东北部有所恢复,重新控制高昌。这也是由西面的嚈哒势力越过葱岭,向塔里木盆地扩张促成的。嚈哒猛烈攻袭阻碍自己东进的高车。高车主穷奇“为嚈哒所杀,虏其子弥俄突等,其众分散”。一年多之后,嚈哒又侵伐高车,立弥俄突为王,[25]作为其傀儡。弥俄突遣使北魏,北魏势力重新介入,使塔里木盆地,尤其是东北部的局势更趋复杂。永平元年(508年),高车与柔然相攻伐,结果麴嘉降于高车。[26]此后高车与柔然交相攻伐,高昌地区只得在高车与柔然争夺的夹缝中求生存。《魏书·蠕蠕传》记载:“熙平元年(516年),(柔然)西征高车大破之,禽其王弥俄突,杀之,尽并叛者,国遂强盛。”[27]塔里木盆地北部的焉耆、东北部的高昌地区再次依附于柔然。此前,焉耆也曾为嚈哒袭破,“众不能自统,请主于嘉。嘉遣其第二子为焉耆王”。[28]嚈哒一度控制焉耆,正如《梁书》记载,嚈哒“征其旁国波斯、盤盤、罽宾、焉耆、龟兹、疏勒、姑墨、于阗、句盘等国,开地千余里”。[29]塔里木盆地除东部及东北部绿洲政权外,全部受控于嚈哒。虽麹氏政权控有焉耆,其地域“南接河南,东连燉煌,西次龟兹,北邻敕勒”。[30]但仍不排除嚈哒对该地有所影响。

上述史料中记载高昌麴氏政权“南接河南”,反映的是高昌与吐谷浑势力相接。高车、嚈哒、柔然在塔里木盆地北部及东北部绿洲角逐,南部的吐谷浑趁机向塔里木盆地东南部的鄯善、且末扩张势力。宋云、惠生《行记》记载:神龟元年(518年),“从土谷浑西行三千五百里,至鄯善城。其城自立王为土谷浑所吞。今城内主是土谷浑第二息宁西将军总部落三千以御西胡。”[31]吐谷浑牢牢控制着塔里木盆地东南部地区。嚈哒国“受诸国贡献,南至牒罗,北尽敕勒,东被于阗,西及波斯,四十余国皆来朝贺”。[32]《梁书·河南传》记载吐谷浑的领土,“其界东至叠川,西邻于阗,北接高昌,东北通秦岭,方千余里”。此时,塔里木盆地实际为柔然、嚈哒、吐谷浑三大游牧势力控制,且末西北的流沙成为吐谷浑与嚈哒势力的分界区。塔里木盆地北部,嚈哒与柔然在高车战败后直接相交。因争夺商业利润及绿洲资源,双方矛盾升级,嚈哒又扶立高车对抗柔然。嚈哒于神龟元年(518年)或稍前,使伊匐还国,高昌及焉耆地区再次处于高车、柔然势力争夺之下。正光元年(520年),伊匐大败柔然,将柔然势力逐出西域,高昌只得臣属高车。柔然依靠北魏的支持,不久复盛,重新进攻高车,加之高车内讧,高车迅速衰败。[33]兴和三年(541年),柔然灭亡高车。嚈哒在西域的强大势力维持到520年左右。[34]柔然势力也在不断的战争中遭到严重削弱。新兴起的突厥最终大破柔然,游牧势力在塔里木盆地的扩张角逐进入一个新时期。

我们可将柔然等游牧势力在塔里木盆地角逐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为5世纪初至40年代以前,柔然势力波及塔里木盆地;第二阶段为5世纪40年代至50年代末,北凉残势进据高昌,北魏设镇鄯善、焉耆,强势经营西域,柔然在塔里木盆地的势力有所削弱,吐谷浑势力在北魏的打击下一度进入塔里木盆地;第三阶段为5世纪60年代至5世纪80年代,北魏势力退出西域,柔然灭亡北凉残势,独霸塔里木盆地;第四阶段为5世纪80年代至6世纪初,高车、柔然、嚈哒、吐谷浑在塔里木盆地展开激烈角逐。柔然等游牧势力在塔里木盆地的角逐又大体可分为四种情况:一是游牧势力同塔里木盆地绿洲当地势力的角逐;二是游牧势力同东来的中原农耕势力的角逐;三是游牧势力之间的角逐;四是以上三种势力兼而有之的角逐。柔然等游牧民族在塔里木盆地的势力消长,除受游牧民族自身及相互间实力强弱影响外,与东部中原农耕势力在该地区的强弱及塔里木盆地内部绿洲自身状况直接相关。塔里木盆地的历史也由此呈现出独特的纷繁复杂性。各游牧势力在塔里木盆地进行扩张,都实施了劫掠的手段,对当地生产造成不同程度的破坏。作为游牧势力争锋重地的塔里木盆地北部及东北部,遭受的侵扰更为频繁。

柔然等游牧势力如何统治塔里木盆地的绿洲?史籍对此语焉不详。据《隋书》记载:“铁勒恒遣重臣在高昌国,有商胡往来者,则税之送于铁勒。”[35]可知塔里木盆地绿洲的商业贸易关系到游牧势力的经济利益,我们不难推想柔然等势力亦派遣官员在该地获取商业税收。为推动商业贸易的繁荣,各游牧势力积极维护着塔里木盆地的交通。由此,塔里木盆地的交通状况随柔然等游牧势力的角逐出现阶段性变化。

柔然初将势力伸及塔里木盆地北部,实力有限,曾力图阻止北魏插手西域事务。《魏书》记载:“世祖时,有阚爽者,自为高昌太守。太延中,遣散骑侍郎王恩生等使高昌,为蠕蠕所执。”[36]柔然在塔里木盆地东北部阻挠北魏势力的介入。余太山先生认为高昌当时已受柔然控制,又未尝朝献,王恩生等首次出使的对象不太可能是高昌,应是焉耆和车师。[37]但我们不能排除王恩生等出使西域经由高昌的可能性。首先,根据《魏书·沮渠蒙逊传》的记载,神●四年(431年)北凉臣于北魏,魏太武帝未将高昌之地封赐给沮渠蒙逊,表明北魏深知高昌地区的重要性,[38]视高昌为自己的辖区。其次,北魏出使西域由北凉导送,高昌奉北凉正朔,同以与北魏“延和”年号相关联的“缘禾”纪年。[39]在阚爽自立为高昌太守之前,高昌实际处于北凉的直接统辖之下。北凉导引北魏使者去往西域,经由高昌地区完全在情理之中。再次,当时伊吾被柔然控制,北魏使者只能经鄯善或高昌进入西域。另外,从敦煌交通西域,经由高昌的道路不仅是一条捷径,还可以避开至鄯善途中险恶的白龙堆沙漠。所以,王恩生等首次出使西域,极可能由北凉护送出敦煌,直接去往高昌,所经路线应是“大海道”。[40]北凉在“缘禾”四年(435年)三月二十九日,依北魏“太延”年号改为“太缘”时,高昌阚爽仍奉“缘禾”年号一事,似与阚爽欲脱离北凉控制有关,高昌并未被柔然控制。[41]王恩生等不意途中被柔然擒获,北魏再次遣使只得改道路经鄯善,反映出柔然力图加强对塔里木盆地的控制,竭力阻挠北魏与该地诸绿洲政权的交通,致使塔里木盆地与中原经由高昌交通的路线被阻断。

第二次与西域交通,北魏使者改经鄯善,成功出使西域,增加了与塔里木盆地及其以远政权的交往。太延三年(437年),即有“龟兹、悦般、焉耆、车师、粟特、疏勒、乌孙、渴槃陁、鄯善诸国各遣使朝献”,[42]至太延五年(439年),连续有塔里木盆地政权朝献北魏,[43]说明塔里木盆地内部的交通较以前顺畅。但“大海道”和“伊吾道”被柔然控制,西域同北魏交通只能经由鄯善地区。不久,北凉残余势力对抗北魏,这一交通干线受阻,这也是太延五年(439年)十一月后至太平真君五年(444年)十二月前的五年内,史籍中没有一则关于西域国家朝献北魏的记载的重要原因。当时,没有一强大势力能对塔里木盆地形成主体上的控制,劫掠商使之事不断,塔里木盆地内部整体交通状况不佳。但北凉残势据有鄯善、高昌,极力交通南朝,使塔里木盆地东北部及东部一带的高昌、鄯善至吐谷浑的交通相对顺畅。[44]

太平真君六年(445年)八月北魏降服鄯善,占有塔里木盆地东部,切断北凉经鄯善交通南朝的路线。西域诸国朝贡北魏的使者,或从于阗经且末至鄯善,或从焉耆至鄯善再至敦煌。但来往于焉耆与敦煌者,是必须绕经鄯善的都城,还是可直接经由原楼兰城穿过罗布泊地区?

目前国内学者多认为楼兰绿洲消失于四世纪中叶,经由楼兰城的交通线也同时废弃。[45]但各家的立论皆依据楼兰古城的出土文书,这些文书标示的最后纪年是东晋元帝建武十四年(330年),论者据此断定楼兰绿洲的历史于建武十四年后不久结束。这样推论不免过分拘泥于考古材料,将问题过于简单化。焉耆王请求唐朝重开“大碛路”反映出经由楼兰绿洲的交通路线未被彻底废弃。[46]20世纪80年代,中国罗布泊综合科学考察队曾在罗布泊北缘拾获多达970枚的唐代货币——开元通宝,当地一条东西走向的小道清晰可辨。[47]可见直到唐代,原楼兰之路仍在通行。诚如孟凡人先生所说,楼兰绿洲的废弃不等于完全没有人在此活动,很可能尚有少部分土著居民在这一带游牧。[48]经焉耆入朝中原政权者完全可能依旧是经由楼兰至罗布泊,再进入敦煌。

在此还需说明的是,北凉盘踞高昌交通南朝,不一定必须绕道焉耆至鄯善。罗新先生所谓的“墨山国之路”并未消失。[49]依傍孔雀河的营盘一直是孔雀河东西、南北交通的重镇。斯文·赫定在营盘考察时,曾提到:

在路上我们遇到了由4个商人组成的一个商队,他们刚刚从吐鲁番来到营盘一带。从他们嘴里,我们得到了如下情况:他们是车尔臣的居民,一个多月以前从这条路前往吐鲁番,他们到那儿是为了买汉人的银器、毛驴、骡子、瓷器和其他中国商品,并打算在车尔臣出售这些东西。他们预计还得再走25天才能到家。他们是10天前离开吐鲁番上路的,沿途曾经在布得审图,阿齐克布拉克,阿尔皮姆,辛格尔,一个叫不出名字的泉边,阿斯干布拉克,托克拉克布拉克和营盘宿营。……再向南,据说有狭长的沙包,到铁干里克的路穿过那里。[50]

高昌至营盘的道路在近代仍被作为商道使用。从营盘可至铁干里克,再由铁干里克能直接到达鄯善和且末的统治中心。即使当时楼兰绿洲已消失,人们仍能从高昌经营盘至鄯善都城。这比绕道库尔勒和焉耆为近。但绕道焉耆,沿途能保证行路人畜的补给。若塔里木盆地东北部、北部及东部处于同一政权或多个政权联盟的控制之下,人们会多选择经由焉耆从高昌至鄯善。经由营盘的捷径也一直未被废弃。

考察当时的情况,自北凉残余势力西逃鄯善,至北魏设镇鄯善、焉耆,袭破龟兹,控制鄯善、焉耆一线,柔然在塔里木盆地内部的扩张暂时受阻,塔里木盆地的交通状况稍有好转。但柔然不断对塔里木盆地北部的绿洲施压,北凉盘踞塔里木盆地东北部的高昌,使塔里木盆地处于被分割的状态,该地交通安全无法得到持久保障。因此,塔里盆地诸绿洲及其以远的政权朝献北魏、刘宋者甚少。

柔然灭亡北凉控制高昌,正值北魏在塔里木盆地的势力有所削弱,柔然重新在塔里木盆地强势扩张。根据新出土的文书,当时,柔然积极开展经由塔里木盆地的对外交通。北印度的乌苌国、印度的婆罗门使、塔里木盆地西南部的子合国、南朝的客使等,都曾途经焉耆、高昌同柔然往来。[51]柔然控制着塔里木盆地,仍不乏龟兹、疏勒、于阗等绿洲政权朝献北魏。这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体现了柔然对这些地区统治松散,也反映出柔然独霸塔里木盆地时期,塔里木盆地的内部交通及对外交通较为通畅。

柔然势衰,塔里木盆地良好的交通状况再度改变。从《魏书》、《宋书》、《南齐书》记载看,5世纪80年代,塔里木盆地与中原的交通几乎中断。高车兴起,联合北魏在塔里木盆地东北部与柔然展开激烈斗争,使塔里木盆地交通中原的形势稍有好转。依前所述,高车于太和十二年(488年)控制高昌,伊吾也于同年归诚北魏,高车又于太和十四年(490年)“遣商胡越者至京师,以二箭奉贡[52]主动通使北魏,共同对抗柔然,使伊吾路和大海道重新开通。但高车、柔然相互征伐,各自实力大减,不能有效地保障塔里木盆地内部及同周边的交通安全。

强势的嚈哒越过葱岭东进,塔里木盆地的交通状况有明显改善。高车曾为嚈哒东进的一大障碍,我们不排除嚈哒为此交结柔然。嚈哒同柔然联手有利于塔里木盆地整体交通的畅通。嚈哒控制塔里木盆地北部、西部和南部,柔然重新占有塔里木盆地东北部,吐谷浑占据着塔里木盆地南部的鄯善、且末。当时,“蠕蠕、嚈哒、吐谷浑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掎角相接[53]塔里木盆地的内部交通由此三大游牧势力控制维系。嚈哒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力图建立起沟通东西、南北的交通网络,直接与之毗邻的柔然无疑阻碍着嚈哒这一目的的实现。嚈哒转而扶持高车在塔里木盆地东北部打击柔然,从而使嚈哒较为牢固地控制着塔里木盆地北部及东北部绿洲的交通线;嚈哒与占据塔里木盆地东南部的吐谷浑,共同维护着南道的交通。由此,塔里木盆地内部及与其周边的交通几乎处于无阻的状态。景明三年(502年)始至正光二年(521年),西域诸国朝献北魏和南朝者的数量及其广度激增正是这一状况的反映。[54]

随着嚈哒势力退出塔里木盆地,柔然与高车继续交相攻伐,加之内乱,双方势力更为削弱,塔里木盆地内部及其与外部的交通再次受阻,西域诸国朝献中原的次数也明显减少。

综观之,5世纪初,柔然势力波及塔里木盆地,因实力有限无法积极推动塔里木盆地内部及其与周边地区交通的发展。5世纪中期,北魏强势经营塔里木盆地,柔然在该地的势力受挫,塔里木盆地的交通稍有好转,但塔里木盆地依然处于柔然同中原势力、盘踞高昌的北凉残势的争夺之下,其交通安全无法得到持久保障。随后,柔然独自称雄于塔里木盆地,积极经营,使该地的交通状况有所改观。5世纪后期至6世纪初,高车、柔然交相攻伐,塔里木盆地的交通一度陷入窘境,随着嚈哒、吐谷浑势力的深入,经过相互角逐,嚈哒、柔然、吐谷浑三大势力共同维系着塔里木盆地的交通。

我们从中不难发现,若游牧势力同中原农耕势力在塔里木盆地角逐对抗,或几方游牧势力在塔里木盆地角逐争衡,塔里木盆地将频遭侵扰,纷争不断。相应地,其交通会受到严重阻隔,经济发展受到遏制。单一游牧势力控制塔里木盆地,为获取最大经济利益,会积极维护塔里木盆地的交通,促进该地对外交通的扩展,使塔里木盆地内部及其同周边的交通安全得到有效保障。而几方游牧势力,经过激烈角逐,最终在塔里木盆地相互制衡,会在某种程度上共同维系该地的交通,以获得相应的经济利益。柔然和嚈哒两大游牧势力在塔里木盆地的角逐对当地交通的影响尤为明显。特别是嚈哒,在自身控制塔里木盆地的强盛时期,实现了中国与波斯,进而与拜占庭之间的交通,同时操纵着南亚印度与中国间经由塔里木盆地的交通。这种横跨欧亚交通的实现,虽然建立在被征服区对嚈哒较为松散的臣属关系之上,[55]但依然有力地促进这些地区之间贸易关系的发展,推动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正是在此基础上,继嚈哒兴起的突厥使东西文化的交流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注意到各游牧民族在塔里木盆地扩张势力给当地造成破坏的同时,还需充分认识游牧民族在维护塔里木盆地交通、促进东西文化交流方面所起的重要作用。


[1]《魏书》卷一〇三《蠕蠕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290-2291页。

[2] 余太山:《柔然与西域关系述考》,载《嚈哒史研究》,齐鲁书社1986年,第193页。

[3]《宋书》卷九五《索虏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357页。

[4] 将北魏此次遣使西域的时间定为太延元年五月,参见余太山:《两汉魏晋南北朝与西域关系史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第151-152页。

[5]《魏书》卷一〇二《西域传》,第2260页。

[6] 余太山先生认为唐契等目的是夺取高昌,建立新的根据地,(见余太山:《西域通史》,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92页。)依据《魏书·卢水胡沮渠蒙逊传》中:先是,高昌太守阚爽为李宝舅唐契所攻,闻无讳至鄯善,遣使诈降,欲令无讳与唐契相击。”(2210)指出唐契攻高昌早于李宝占据敦煌。(余太山:《两汉魏晋南北朝与西域关系史研究》,第147页。)但《魏书·李宝传》记载,“属世祖遣将讨沮渠无讳于敦煌,无讳捐城遁走。宝自伊吾南归敦煌”,(第885页)《魏书·唐和传》中:“和与契遣使来降,为蠕蠕所逼,遂拥部落至于高昌。”(第962页)知是李宝在无讳弃敦煌后南下敦煌,与北魏联系。由此引起柔然对留在伊吾的唐契等发起攻袭,唐契等才转至高昌。王素先生称,唐契等至高昌,可能因由伊吾至敦煌之路被柔然截断,不得不绕道高昌,并无攻取占有高昌之意。(见王素:《高昌史稿——统治编》,文物出版社1998年,第248页。)但考虑到唐契等应知晓高昌的重要战略地位,此说似可进一步研讨。另外,《魏书·唐和传》中记载:“和收余众,奔前部王国。时沮渠安周屯横截城,和攻拔之,斩安周兄子树,又克高宁、白力二城,斩其戍主。遣使表状,世祖嘉其诚款,屡赐和。”(第962页)很明显,唐和率领余众投奔车师前国的途中击败了屯守在高昌东部城的沮渠安周,并成功遣使北魏,受到北魏的多次赐赏。如果其单纯为了回至敦煌,则完全可以在击败沮渠安周后付诸行动。但唐和却投奔了车师前国,之后与前部王车伊洛再次击败安周。不管唐契等是否有意据有高昌,其为柔然逼迫,进而引起各势力在高昌的争战则是事实。

[7] 962页。冯承钧先生指出:“和率骑五百先攻高昌”的“高昌”应从《北史·唐和传》作“高宁”。见《高昌事辑》,载《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论著彚辑》,中华书局香港分局1976年,第62页。

[8] 关于柔然援助阚爽击败唐契及北凉残余势力进据高昌与唐和作战的记载存在诸多矛盾。王素先生注意到,《资治通鉴》将上述史料中唐和与沮渠安周交战系于宋文帝元嘉十九年(442年)四月,据此则在同年八月,无讳应阚爽之邀经焉耆赴高昌前,安周已先抵高昌,但如此与记载及事理不合,所以应从白须净真之说,即该事应发生在无讳统治高昌时期。但王先生也认识到如此理解,则无法解释唐和如何从交河出发绕过无讳统治的高昌城,攻击其东的横截、高宁、白力三城等情况。(见王素:《高昌史稿——统治编》,第249页及该页注1)冯承钧先生则指出唐和先攻高宁,闻契战殁,乃收余众奔前部王国。中途攻拔横截。与车师取得联络,复率众东攻,连下高宁、白力二城。由是高昌国北境与东境皆为和据。(见《高昌事辑》,第62页。)按唐和所率人口并不多,似乎并没有力量镇守高昌的北境与东境。另外,《宋书·胡大且渠蒙逊传》中记载:“八月,无讳留从子丰周守鄯善,自将家户赴之。未至,而芮芮遣军救高昌,杀唐契,部曲奔无讳。九月,无讳遣将卫尞夜袭高昌,爽奔芮芮,无讳复据高昌。”(第2417页)该传文将柔然杀唐契之事系于该年八月,与《魏书》不同。若唐契等于四月进攻高昌,阚爽向无讳求救,无讳与安周八月才出军,让人难以理解。如果《宋书》记载不误的话,参照《魏书·唐和传》可理解为:在阚爽向无讳发出求援信号后,无讳派遣安周带领部队前去救援,所以才有唐契被柔然杀死后,唐和西逃车师前部过程中遭遇沮渠安周之事,唐和在击败沮渠安周势力后,西至车师前部。此时,高昌阚爽认为在唐和与北凉残势相伤的情况下,高昌之围已解,对留于此地的北凉残势的态度发生变化。从而才有八月份无讳率军去往高昌之事。这可与无讳策问于僧人法进之事相联系。无讳曾问:“今欲转略高昌,为可克不?”在得到法进答曰“必捷,但忧灾饿耳”之后,无讳“回军即定”。(慧皎撰、汤用彤校注:《高僧传》,中华书局1992年,第447页。王素先生将“今”字系于阚爽求援之时,最可能在太平真君三年(442年)离鄯善趋高昌之前。见《高昌史稿——统治编》,第242-243页。)其中的“回军”也表明此前北凉残余势力已出兵高昌,此次八月份出兵已是第二次,而且这次是带家口的大规模行动,增援安周,意在占据高昌地区。鄯善地区相对恶劣的自然环境也是无讳决定转略高昌的重要原因。经路途跋涉,无讳于九月占领高昌,阚爽只得逃奔柔然。

[9] 相关分析见余太山:《两汉魏晋南北朝与西域关系史研究》,第162-164页。

[10] 余太山先生认为,安周引柔然一起出兵,说明安周很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受制于柔然。见《柔然与西域关系述考》,第196页。但纵观北凉占领高昌前及高昌时的状况,北凉与柔然之间似乎更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

[11]《魏书》卷三〇《车伊洛传》,第723页。

[12]《魏书》卷一〇二《西域传》,第2264-2265页。

[13] 分见《魏书》卷一〇二《西域传》,第2263页;卷一〇一《吐谷浑传》,第2237页。

[14] 余太山:《西域通史》,第95页。

[15]《魏书》卷一〇一《吐谷浑传》,第2237页。松田寿男认为穆利延占有于阗前后约两年,见松田寿男著、陈俊谋译:《古代天山历史地理学研究》,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7年,第177页。薛宗正先生指出吐谷浑此次逃亡未导致西域拓宇,见薛宗正:《吐谷浑与西域》,《西域研究》,1998年第3期。

[16] 余太山先生指出,焉耆镇撤于正平元年(451年)或二年(452年),而不妨认为鄯善镇撤于延兴二年(472年)前,最早可能与焉耆镇同时撤消。见《两汉魏晋南北朝与西域关系史研究》,第171页。王素先生认为北魏撤离鄯善在459年以前,见《高昌史稿——交通编》,文物出版社2000年,第232页及其注1。焉耆镇的撤消足以暗示北魏在塔里木盆地势力的削弱,这为柔然势力重新雄张于塔里木盆地大开方便之门。

[17]《魏书》卷一〇二《西域传》,第2263页。余太山先生认为于阗朝献在466-468年间,见《两汉魏晋南北朝与西域关系史研究》,第173页。

[18] 关于高车副伏罗部起义西迁的时间考释,见冯承钧:《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论著汇辑》,第39页;段连勤:《丁零、高车与铁勒》,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19-223页。

[19]《魏书》卷一〇一《高昌传》,第2243页。

[20] 王素先生(《高昌史稿——统治编》,第271-274页)、冯承钧先生(《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论著汇辑》,第40页)以为是“十五年”之误。相较而言,王素先生的论证更为充分。

[21]《魏书》卷一〇一《高昌传》,第2244页。对于高车迁徙前部胡人入焉耆的时间,有不同争论。在此依冯承钧先生之说,见《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论著汇辑》,第43页;另外,段连勤先生认为是在498-500年之间,见《丁零、高车与铁勒》,第239页。王欣先生亦从其说,见王欣:《麴氏高昌王国与北方游牧民族的关系》,《西北民族研究》,1991年第2期。

[22]《南齐书》卷五九《芮芮传》,中华书局1971年,第1025页。冯承钧先生指出高车破鄯善地区疑在493年前。见《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论著汇辑》,第45-46页;段连勤先生认为可能就在492年,即与魏军破柔然的时间同时或稍后。见《丁零、高车、与铁勒》,第232-233页。总之,高车袭破鄯善距离通好北魏不远。

[23]《旧唐书》卷四〇《地理志》,中华书局1975年,第1643页。

[24] 王素先生对麴嘉为王的时间做了较为详细的考订分析,以为时在501年,见《高昌史稿——统治编》,第319-326页。

[25]《魏书》卷一〇三《高车传》,第2310-2311页。段连勤先生认为弥俄突被立为高车王的时间至迟在505年,阿伏至罗被杀于502年。见《丁零、高车与铁勒》,第242页。

[26] 王素先生认为麴嘉于永平三年(510年)二月至十月间降于高车。见《高昌史稿——交通编》,第474-478页。作者主要依据高车和麴嘉遣使北魏的时间进行推测,并指出可能就是北魏要求高昌臣属高车,并与北魏结成同盟,共同对抗柔然、嚈哒、吐谷浑联盟。但如果北魏为了结成反对柔然等同盟,可直接联合高昌和高车,何必要求高昌臣属高车。北魏知道高昌的重要性,在508年颁给弥俄突的诏书中,就明显透露出了这一点,因此不会轻易将高昌拱手送给高车。另外,此时高车臣属于嚈哒,与其说北魏要求高昌臣属于高车,不如说是北魏对高昌臣属于高车的承认。所以笔者仍认为是509年高车击破柔然时,高昌即臣于高车。

[27]《魏书》卷一〇三《蠕蠕传》,第2297页。

[28]《隋书》卷八三《西域传》,中华书局1973年,第1846页。关于嚈哒袭破焉耆的时间,冯承钧先生系于高车杀柔然伏图之后。见《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论著汇辑》,第43页。王素先生根据世宗的诏书,认为嚈哒破灭焉耆应在嚈哒与麴氏王国交通前(509年前),麴嘉遣子代为焉耆王,应在嚈哒与麴氏王国交通后。见《高昌史稿——交通编》,第484-485页。诏书是在508年颁下,嚈哒与高昌交通应在508年前。另外,似不应以嚈哒与高昌的交通时间推断嚈哒袭破焉耆的时间,因为嚈哒在交通高昌之后同样可以再灭焉耆,而对该地实行松散的控制。薛宗正先生认为高车徙前部人至焉耆,嚈哒灭焉耆在496年。见薛宗正:《高车与西域》,《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00年第3期。余太山先生根据《魏书·世祖纪》中“乌稽国”于景明三年(502年)朝魏的记载,认为“乌稽”乃指“焉耆”,结合嚈哒杀穷奇、纳弥俄突等记载,指出嚈哒破焉耆之事当发生在六世纪最初五、六年内。见《柔然与西域关系述考》,第212页。在此,以余太山先生说为善。

[29]《梁书》卷五四《西北诸戎传》,中华书局1973年,第812页。

[30]《梁书》卷五四《西北诸戎传》,第811页。

[31] 范祥雍校注:《洛阳伽蓝记校注》卷五《城北》,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252页。

[32]《洛阳伽蓝记校注》卷五《城北》,第288页。

[33] 王素先生认为高车发生内乱,屡为柔然所败,柔然与梁朝恢复交通,说明高昌重新回到柔然的控制之下。见《高昌史稿——交通编》,第480-483页。如此推断,似过于依赖遣使交通的记载。北魏分裂后的东、西魏,都极力拉拢柔然,由此不能排除柔然穿越西魏之境遣使于梁。另外,即使柔然经由高昌到达南朝,也不能简单认为高昌又重新臣属柔然。

[34] 见余太山:《西域通史》,第104页。

[35]《隋书》卷八三《西域传》,第1848页。

[36]《魏书》卷一〇一《高昌传》,第2243页。

[37] 余太山:《两汉魏晋南北朝正史西域传要注》,中华书局2005年,第442页注【109】、第625页注【56】。

[38] 参见王素:《高昌史稿——统治编》,第204-205页。

[39] 王素:《高昌史稿——统治编》,第196-197页。

[40] 关于其具体走向,见王炳华:《访古吐鲁番》,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39页。

[41] 具体论述见王素:《高昌史稿——统治编》,第220-221页。

[42]《魏书》卷四上《世祖纪上》,第88页。

[43]《魏书》卷四上《世祖纪上》记载太延三年(437年)十一月、四年三月、五年四月、五月、十一月皆有西域使者来献。

[44] 参见唐长孺:《南北朝期间西域与南朝的陆道交通》,载《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中华书局1983年,第169-172页。

[45] 相关论述见陈汝国:《楼兰古城历史地理若干问题的探讨》,载夏训成主编:《罗布泊科学考察与研究》,科学出版社1987年,第303-305页;黄文房:《楼兰王国的兴衰及其原因的探讨》,载《罗布泊科学考察与研究》,第315-318页;张莉:《楼兰古绿洲的河道变迁及其原因探讨》,《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1年第1期。罗新先生曾提出孔雀河于北朝以后改道,楼兰绿洲消失,导致经由楼兰的交通路线发生变化。见罗新:《墨山国之路》,《国学研究》(第五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503页。但未见具体论证。

[46] 具体论证参见郑炳林:《试论唐贞观年间所开大碛路——兼评西域史地研究论稿》,《敦煌学辑刊》,1985年第1期;王素:《高昌史稿——交通编》,第143-146页,146页注2

[47] 陈汝国:《罗布泊地区的历史地位与作用》,载夏训成主编:《罗布泊科学考察与研究》,第288页。

[48] 孟凡人:《楼兰新史》,光明日报出版社、新西兰霍兰德出版有限公司1990年,第271页。另,孟凡人先生根据成书于5世纪末6世纪初的《水经注》中称楼兰为故城,认为楼兰城最后废弃或在公元5世纪左右,楼兰城一带最终荒芜人烟可能在入唐以后。见《楼兰新史》,第269-271页。

[49] 罗新先生认为,沮渠无讳于442年从焉耆东北趣高昌反映出当时从鄯善至高昌不再经由墨山国之路。见《墨山国之路》,第503页。

[50] 斯文·赫定著,王安洪、崔延虎译:《罗布泊探秘》,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33页。

[51] 参见荣新江:《阚氏高昌王国与柔然、西域的关系》,《历史研究》,2007年第2期。

[52]《魏书》卷一〇三《高车传》,第2310页。

[53]《魏书》卷一〇三《高车传》,第2311页。

[54] 有关西域诸国朝献北魏、南朝的记载,见余太山:《两汉魏晋南北朝与西域关系史研究》,第181-183页,196-197页;唐长孺:《南北朝期间西域与南朝的陆道交通》,第181-182页。

[55] 关于嚈哒对所征服地区的统治方式,见余太山:《嚈哒史研究》,第130-134页。